「小朱學長,對不起,你要我們改叫你中朱學長,我一直改不了口,所以後來我只好一直叫『學長』來矇混過關。沒想到,當我第一次在心裡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昨晚7:40分左右,算算那時候我們還在士林夜市找人,別說大屯山了,連軍艦岩都還沒開始走呢!正在龍洞爬second準備收繩的小朱學長從15米高左右的岩壁突然墜落,送至基隆長庚醫院急救,不治死亡....

我們的消息不太靈通,早上我還跟清鋐上富士古道探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直到清鋐在下山途中接到電話,從對話內容中聽出有人在龍洞發生意外了,因為清鋐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所以當時也不以為意,等他掛了電話之後....


「清鋐,發生什麼事了?」「小朱學長過世了。」

(以為聽錯)「什麼?小朱學長現在怎麼樣了?」「小朱學長過世了。」


然後我們兩個幾乎是以小跑步的方式狂奔下山,在眼眶裡打轉的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我們很快回到溪底分校驅車直奔基隆;大膽也說她在家坐不住要坐火車過來。只是我們省下的步程時間,全部浪費在基隆市區轉來轉去找不到醫院了....

好不容易到長庚,嘉洲、小黃和當時跟學長一起爬岩的祝羚等人都在急診室,嘉洲正在詢問三個目擊者當時的情況,試圖拼湊出學長到底在15公尺的岩壁上做了什麼,但是得到的答案卻讓我們更加百思不解....


據他們說,學長當時是在龍洞後門的「扭來扭去」爬second上去收繩,在路線的難關處爬不上去,叫確保者給繩,他要換系統做先鋒撤退。系統換好後叫阿三收繩,阿三也說他覺得繩子有受到力了。這時學長叫阿三放他下來,阿三正要放的時候學長突然在上面喊「慢慢慢!」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學長『砰』的一聲就已經摔到地面了....

更奇怪的是,今天嘉洲和陽聖回到現場去模擬的時候,嘉洲在岩壁上和附近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拿來當固定點的捨棄勾環或岩楔;最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學長摔下來時身上的主繩居然沒有穿過吊帶?

呃....我不是很肯定我的記憶100%正確,所以也請大家看看就好不要宣揚出去。總之,我們幾個今天想破了頭也不知道學長為什麼會在那麼危險的位置換系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換成怎樣的系統,當時天黑了也看不清楚學長究竟是在哪個點墜落的;總之,我們現在掌握的片面資訊跟我們平常熟知的那位總是提醒我們要注意安全的小朱學長顯然有非常大的出入,所以我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家最近記得多關心一下祝羚吧!親眼目睹的煎熬加上昨晚可能也沒睡到什麼覺,今天看到她感覺明顯的撐不住了。看到她坐在角落哭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默默坐在旁邊不說話。後來她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也只能把我手上的衛生紙塞給她,然後拍拍她的肩膀,緩緩走開....


最後阿昆學長、嘉洲、小黃、清鋐、大膽和我留到最後陪學長走完最後一程。我們都到得太晚,來不及見學長最後一面,只能看到學長全身被白布包著,連遺容都無法瞻仰。第一次拿著白幡走在前面,背上背著學長留下的沉重背包,看著學長的遺體被送進靈車,我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複雜。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連學長這麼厲害的人都會發生這種意外?沒有人接受這個事實,大家多希望這是學長又跟我們開了另一個大玩笑,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而已;其實,我們也一直都有一種還在作夢的感覺,這一定只是幻覺而已....

第一次坐上靈車,看著學長被送到第二殯儀館安置,我們也在他的靈前上香。看著上面「朱敏中」三個字,真的很難想像這就是幾天前還去他店裡買東西聊天的那位總是風趣幽默,好像永遠不會老的那位老頑童;為什麼....


全山隊的攀岩幾乎都是小朱學長教的,以往每個星期二四的晚上總是可以看到學長耐心指導所有想攀岩的人,但是我一直沒有很認真的在攀岩,大家都知道,學長總是在那裡....但是,那個頭戴斗笠、腰後掛一個自製的坐墊、背一個破舊的背包、裡面放了框啷框啷的一堆裝備,總是爬到天黑了還戴著頭燈揮汗攀登的形象,已經永遠再也見不到了....

是天使要找你去教他攀岩嗎?能不能叫他們等一等....


大家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知道該說什麼,醫院裡只有無盡的嘆息;學長自己雖然有家庭,但是他家人好像很反對他攀岩,所以關係聽說不太好,而學長總是把我們視如己出,有時像個充滿智慧的長者,有時像個長不大的老頑童,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彷彿他現在還沒有50歲似的。

山隊和523內所有人的感情不見得每個都很好,但小朱學長的名號卻是人人尊敬;為什麼老天要讓那麼好的人離開?難道真的是天堂有人想要學攀岩嗎?

雖然就像戰場是將軍最好的歸宿一樣,學長也是死在他一生最愛的地方,但是太早了,真的太早了,沒道理那麼好的人卻得不到好報啊!


嘉洲說,他今年甚至沒有跟小朱學長見過面爬過岩,學長就這樣走了,昨天也是他今年第一次去龍洞,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去的....

「很難想像吧?一個那麼親近的人突然就這樣不見了....」

回台北的路上嘉洲這麼跟我說,我只能沉默不語。


還記得當年我加入山隊參加的第一個活動就是小朱學長帶的初岩,那次也是在龍洞,我們在校門口和音樂廳走廊耗掉了一整天的時間;雖然我不能說因此愛上攀岩,但是從此以後我變得很喜歡龍洞這個地方。

那時學長不知道我的名字,跟我講話一開口就是「學弟,bluh bluh bluh....」還記得當時已經大二的我,很直覺的就跟學長說「我不是學弟了啦!」學長也很隨和,馬上就改口說「是,同學,那個bluh bluh bluh....」

然後在旁邊的子豪跟我說「喂,學長都幾歲了,叫你學弟不過份吧?」聽到子豪這麼說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對啊!我在耍什麼笨....XD


後來有一年暑假又跟學長去龍洞,下午也是在音樂廳走廊那一帶爬,有些人可能知道,音樂廳走廊那裡除了結婚路線以外每一條都很難....

學長對我聳聳肩:「老猴,抱歉,這裡沒有適合你爬的路線....」


我的第一次溯溪是致祥帶的內洞溪,正好,那支隊伍裡面也有小朱學長。

還記得內洞溪可能因為比較接近文明的關係,碰到地形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路高繞,結果宗庭大膽等人幾乎全部選擇高繞,只有我跟學長兩個人一直泡在水裡。

那次很好笑,學長每看到一個瀑布,端詳一下說「這個可以爬」就爬上去了,然後我也傻傻的,聽到學長說「可以爬」就笨笨的跟在他後面爬了一堆瀑布,結果一站上去就覺得「幹這什麼鬼啊!這要怎麼爬啊....」

但是....你知道的,都已經爬到一半了你還能怎麼辦,只好拼了老命的爬,同樣的情況那天我想就算沒有重複十次也有七八次了,怎麼會有人老學不乖....

最後我整個累癱了,致祥知道這件事以後丟了一句話給我:「小朱學長的『可以爬』跟你的『可以爬』等級是不一樣的....」

完全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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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sephho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